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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热解毒法与以毒攻毒法在肿瘤治疗中的应用
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根据60余年临床实践提出“癌毒”学说, 近年来我们课题组传承周仲瑛教授癌毒学术思想, 创建了中医肿瘤癌毒病机理论体系。癌毒病机理论认为癌毒是肿瘤发生发展的关键, 是在肿瘤发病过程中体内产生的一种特殊毒邪, 既是致病因素, 也是病理产物。癌毒病机理论提出肿瘤的基本病机是“痰瘀郁毒、正气亏虚”, 治疗原则为“消癌祛毒、扶正祛邪”, 其中“消癌”是指通过理气、化痰、祛瘀治法消散癌肿, “祛毒”是指祛除癌毒, 包含清热解毒与以毒攻毒两种治法。目前清热解毒与以毒攻毒两种治法在肿瘤临床应用较为广泛, 现基于癌毒病机理论的指导, 从应用依据、应用原则、临床用药3个方面对二者简要探讨如下。
清热解毒法与以毒攻毒法的应用依据
1.清热解毒法治疗肿瘤的主要依据热毒蕴结是肿瘤的重要发病机制之一, 清热解毒法是临床治疗肿瘤的主要治法之一。具体来说, 一方面, 若癌毒兼夹热邪, 应辨证选用清热解毒法;另一方面, 因肿瘤细胞多处于高代谢状态, 内部往往会表现出“热”象, 亦可应用清热解毒法。癌毒病机理论认为临床运用清热解毒法治疗肿瘤并不拘泥于热毒证候, 即使患者表面无热邪兼夹, 也可根据其正气强弱酌情使用清热解毒法以发挥抗癌祛毒之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 (以下简称《药典》) 2010版一部共收载功能与主治为清热解毒的中药材有72种, 经文献检索发现其中45种已报道具有抗肿瘤活性[1]。药理研究亦表明, 清热解毒药可通过直接抑制肿瘤、诱导肿瘤细胞凋亡、调节机体免疫功能、抗炎、解毒、退热、阻断致癌和防突变、抗氧自由基、逆转肿瘤细胞的耐药性等多途径抗癌。
2.以毒攻毒法治疗肿瘤的主要依据癌毒病机理论认为癌毒的存在是恶性肿瘤形成的先决条件, 其首先具有“毒”的一般性质, 即毒是机体日久蓄积形成的邪气, 毒为邪之甚。而癌毒又有其自身的特性, 它能导致恶性肿瘤的发生发展, 故治疗肿瘤必须清除或者抑制体内的癌毒, 若癌毒表现出猛烈和顽固之性, 患者正气强盛, 则非攻不克, 临床上常用以毒攻毒法, 借以毒攻毒药性峻力猛以攻顽除坚。尤其是常用的以毒攻毒药中的虫类药, 具有攻逐走窜、通经达络、搜风除毒之效, 可引药力直达病所, 攻解肿瘤之顽邪, 所谓“辄仗蠕动之物, 松透病根”。现代药理研究表明, 以毒攻毒中药通过细胞毒作用, 抑制肿瘤细胞生长, 诱导细胞凋亡、分化, 调节及增强免疫功能等机制抗肿瘤[2]。其还可通过改善低氧微环境、抑制炎性微环境、抑制肿瘤血管生成等途径干预肿瘤微环境, 发挥抗肿瘤效应[3]。
清热解毒法与以毒攻毒法的应用原则
1.辨期择法癌毒病机理论认为肿瘤的发生发展是一个邪正不断交争的过程, 临床上应根据患者不同时期的正邪盛衰而分期使用清热解毒法与以毒攻毒法。早期肿瘤患者正气强盛, 邪毒初起, 以祛邪为主, 兼以扶正, 若癌毒不甚, 适宜用清热解毒法祛除癌毒, 若癌毒有鸱张之势, 则使用以毒攻毒法猛攻, 遏制癌毒发展, 防其走注;中期患者正气不强、邪毒亢盛, 正邪居半, 扶正与祛邪不可偏颇, 宜用清热解毒法为主祛除癌毒, 可适当兼用以毒攻毒法攻伐猛烈、顽固之癌毒, 发挥协同祛毒的增效作用;晚期患者以正气虚衰为主, 不耐攻伐, 当以扶正为主, 兼顾祛邪, 此时祛邪只宜用清热解毒法持续清除癌毒, 不宜再用以毒攻毒法, 否则易犯“虚虚”之戒。如, 《医宗必读·积聚》云:“初者, 病邪初起, 正气尚强, 邪气尚浅, 则任受攻;中者, 受病渐久, 邪气较深, 正气较弱, 任受且攻且补;末者, 病魔经久, 邪气侵凌, 正气消残, 则任受补”。
2.辨热择法癌毒病机理论认为毒热内结是肿瘤重要的病理特点之一。临床上运用清热解毒法与以毒攻毒法治疗恶性肿瘤时, 需根据患者热毒证候的有无、热邪虚实性质的不同、轻重程度的差异等进行“辨热择法”。具体来说, 若肿瘤患者出现实热性症候, 治宜清热解毒法无疑, 若热势进一步发展, 呈现热毒壅盛的表现, 则使用以毒攻毒法攻解癌毒、破坚消积, 以消热邪所仗, 减轻毒热胶着之势。若患者以低热为主, 伴手足心热、潮热盗汗等虚热征象, 此并非单由阴虚阳亢所致, 终因肿瘤患者体内癌毒留结、病久伤正所成, 应施以清热解毒、益气养阴为主, 不宜再用以毒攻毒法, 以防进一步耗伤气血津液。若肿瘤患者表现出阴寒凝结或虚寒内盛的证候, 那么清热解毒法不宜再作为主要治法, 以毒攻毒法则视患者正气强弱决定是否使用。
3.辨毒择法不同的肿瘤患者, 癌毒的阴阳、寒热性质以及轻重程度等具体表现各异, 故临床还应做到“辨毒择法”。第一, 癌毒的阴阳属性。癌毒致病病势凶猛、邪气亢盛, 符合阳毒的特征;但形成肿瘤前又多深伏体内, 蕴蓄不解, 难以察觉, 又符合阴毒的特征, 故癌毒的阴阳属性交错难辨[4]。肿瘤患者阴毒内结明显时, 使用以毒攻毒法为主, 采用以毒攻毒药中的辛温大热之品开结拔毒;患者以阳毒显露为主时, 两种治法均可使用, 使用以毒攻毒药时, 需选用性寒或性平之品, 避免使用辛温大热的攻毒药助热伤阴。第二, 癌毒的寒热属性。癌毒无寒热之分, 与寒热之邪皆可兼夹[4]。视癌毒所夹之邪的寒热性质决定使用何种治法, 勿犯“寒寒”“热热”之戒, “辨毒择法”与“辨热择法”不可割裂。第三, 癌毒的轻重程度。癌毒的轻重程度与肿瘤进程中的早、中、晚期密切相关, “辨毒择法”与“辨期择法”互相渗透。一般认为, 以毒攻毒法较清热解毒法治疗作用峻猛, 功力专属, 更适用于癌毒偏盛, 同时正气壮实者, 清热解毒法则尤适用于癌毒不盛的患者。
清热解毒法与以毒攻毒法的临证用药
常用的清热解毒药多为植物药, 如白花蛇舌草、半边莲、半枝莲、漏芦等, 性均寒凉。以毒攻毒药种类较多, 有植物药, 动物药以及金石矿物类药等, 均有毒性, 药性寒热各异, 临床上以虫类药使用居多, 可搜邪攻坚, 具有独特的治疗作用。癌毒病机理论认为, 整体观念、辨证辨病相结合是优选肿瘤用药的理论基础[5]。
1.辨证选药恶性肿瘤一般是由多个病机要素复合致病, 故需兼顾同时存在的其他病理因素, 如痰浊、瘀血、湿浊等, 一方面需要与其他治法配伍应用, 另一方面, 选用具体的清热解毒药与以毒攻毒药时, 相应选用尚可化痰、祛瘀、利湿的抗癌药, 做到精选药味、一药多用。具体说来, 临证时若兼以化痰, 可选山慈菇、泽漆、猫爪草;兼以祛瘀, 可选半枝莲、蛇莓、石见穿、水蛭、斑蝥、土鳖虫等;兼以利湿, 可选土茯苓、穿心莲、白花蛇舌草、白英、蟾蜍等;兼以祛风通络, 可选全蝎、蜈蚣、红藤、忍冬藤等。
2.辨病选药针对不同的恶性肿瘤, 进行辨病用药。根据药物的归经、功效、现代药理作用选择不同的清热解毒药与以毒攻毒药, 以加强对主病脏腑治疗。如清热解毒药中的白花蛇舌草归胃、大肠、小肠经, 功效清热解毒, 软坚散结, 利水消肿, 常用于消化道肿瘤、肺癌、乳腺癌等;山豆根归肺、胃经, 功效清热解毒, 消肿利咽, 主治肺癌、鼻咽癌、喉癌等。以毒攻毒药中的蜣螂虫具有破瘀、定惊、通便、散结之功, 对消化道恶性肿瘤有梗阻不通症状者较佳;全蝎、蜈蚣皆有祛风止痉、通络止痛、攻毒散结之功, 常相须使用, 协同增效, 用于脑癌、肝癌、胃癌、肠癌、乳腺癌、癌性疼痛的治疗等。
3.注意事项临床运用清热解毒法与以毒攻毒法时应注意以下几点。第一, 时时顾护正气。清热解毒药药性寒凉, 以毒攻毒药峻猛有毒, 均会损正伤胃, 故二者运用时应注意保护正气, 培补脾胃, 只有在顾护“本虚”的基础上, 才能攻“标实”之邪。第二, 掌握毒性药物的剂量和用药时间。毒性药物“善用治病, 滥用致命”, 以毒攻毒药有效剂量和中毒剂量很接近, 使用时不能超过《药典》规定的限量, 且不可久用, 防止毒性蓄积。第三, 重视配伍其他治法。肿瘤病机复杂, 需多法合用, 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 联合运用理气、化痰、祛瘀等多种治法消散癌肿, 既能增强治疗效果, 又能减轻不良反应。
总结
癌毒病机理论是在周仲瑛教授“癌毒”学说基础上创建的中医肿瘤病机的新理论, 是中医学对肿瘤病机的新认识, 也是指导中医肿瘤临床辨治的新思路、新方法[4]。癌毒病机理论提出癌毒是恶性肿瘤的病机关键, 恶性肿瘤的治疗务必以“祛除癌毒”为首要[6]。清热解毒与以毒攻毒法是“祛除癌毒”治则指导下的两种常用治法, 广泛应用于恶性肿瘤及其并发症的治疗。临床上肿瘤患者症情复杂, 变化多端, 具体使用两种祛毒法时, 需根据患者病情特点灵活地进行“辨期择法”“辨热择法”“辨毒择法”, 3种应用原则密切相关、不可分割。临证用药时, 应以辨证为核心, 针对不同的恶性肿瘤, 进行辨病用药, 优选适合本病本证的清热解毒药与以毒攻毒药, 进一步提高临床疗效。
参考文献
[2]王晓雪, 周则卫.中药以毒攻毒抗肿瘤作用研究进展.医药导报, 2008, 27 (11) :1364-1366
[3]程海波, 沈政洁, 孙东东, 等.抗肿瘤中药对肿瘤微环境的干预作用评述.中医杂志, 2014, 55 (15) :1343-1346, 1350
[4程海波.癌毒病机理论探讨.中医杂志, 2014, 55 (20) :1711-1714
[5]周仲瑛, 程海波, 周学平, 等.中医药辨治肿瘤若干理念问题的探讨.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4, 30 (2) :101-104
[6]程海波, 吴勉华.周仲瑛教授“癌毒”学术思想探析.中华中医药杂志, 2010, 25 (6) :866-869
来源：中华中医药杂志 作者：王俊壹 程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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