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衡(1888—1971),名钟权,原籍四川省会理县。著名中医学家、中医教育家。被公认为全国中医温阳派的代表性人物,特别是对中药附子的临床应用炉火纯青,独具特色。对疑难危急重症的治疗胆识过人,力挽沉疴,救治了大量疑难危重病人,深得广大同道及患者的敬重,获赠美誉雅号“吴附子”。
阳虚阴寒证宜温不宜补 吴佩衡大力提倡经方学理,强调阴阳学说为中医理论的精髓,辨证论治是临床治疗的准则,对阳虚阴寒证的治疗经验尤为丰富。他十分尊崇《伤寒论》“温扶阳气”的治疗大法,对于人体须当保存元气的重要意义有深刻体会。 他主张对于阳虚阴寒证的治疗,必须抓住温扶先天心肾阳气这一主要环节,方能获得阳复阴退、克敌制胜的效果。认为扶阳驱寒,宜温而不宜补,温则气血流通,补则寒湿易滞。 临床上他擅用长沙诸方,很少用滋补药品,采用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白通汤、麻黄附子细辛汤等扶阳散寒之剂,治愈了许多阳虚阴寒病证;对阴寒危笃重证,敢于以温热大剂力挽沉疴。 随着临床实践的不断积累和对仲景《伤寒论》的深入研悟,吴佩衡对人体阳气损伤所致的危、重、急、难病证的病机,明确提出:三阴寒化重证,尤其少阴阴枢是关乎患者阳气存亡之关键,力主非大剂回阳救逆、回阳固脱不足以挽回颓势,医者不可犹豫胆怯而失济黎之心。 吴佩衡十分注重“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的普遍指导意义。他在所著《医药简述》一书中,反复阐述《黄帝内经》中“少火”与“壮火”的临证鉴别及治疗要领。云:“壮火乃邪火而非真火也(如温病、暑病、瘟疫病,伤寒阳明白虎、承气证,湿热、阳明燥证等之邪火)。少火乃心脏之君火,肾脏之命门火及少阳相火等,乃真阳之火而非邪热壮火也。邪热之壮火,必须消灭,真阳之少火,则绝不可损也。” 谙熟药性广论附子 吴佩衡在理论上对附子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在实际应用中更有独到之处。据他多年临证体验,但凡面色淡白无华,或兼夹青色,倦怠无神,少气懒言,力不从心,动则心慌气短,自汗食少,畏食酸冷,溺清便溏,诸寒引痛,易感风寒,甚或形寒怕冷,手足厥逆,恶寒蜷卧,喜暖向阳,多重衣被,口润不渴或渴喜热饮而不多,舌质淡(或兼夹青色),舌苔白滑或白腻,脉象多见沉、迟、细、弱、虚、紧等,都可以用附子进行治疗。 他认为只要谙熟其药性,配伍及用量适宜,炮炙煎煮得法,且不违背辨证论治的精神,附子的临床应用范围是很广泛的。他临床上常用附子加入辛温发散剂中治疗阳虚感冒,取其温经解表,扶正除邪,祛邪而不伤正气;用附子配合温里药,增强扶阳散寒除湿的效果;与补气药同用,以追复散失之元阳;与补血药共伍,以滋润不足之真阴。 主张针对三阴寒化之危证、重证,只要辨证精确,即可大胆施用附子,以挽颓救危。他在《医药简述》中提到:承气,攻阳之方也;四逆,回阳之方也。以干姜温气,则上焦之阴寒散而外阳回矣。以附子温水,则下焦之阴寒散而内阳回矣。得甘草之和中,则姜附之力合,上下连成一气,而旭日当空,表里之阴霾自散。 而误用汗、吐、下等法,或未经误治而病至阳亡,已现四肢厥逆者,即以此方主之,故名四逆汤也。加重干姜名通脉四逆汤,治阴盛格阳无脉之重证。加参则兼救真阴。加参苓名茯苓四逆汤,并可以救阴制水而交心肾。去甘草则名干姜附子汤,其热力愈强。去附子名甘草干姜汤,专回上中焦气分之阳。去甘草加葱白名白通汤,专交心肾之阳,以收水火既济之效……自后汉以还,配有附子之方剂,实不可胜数,兹不过介绍其重要者而已,但是只要切实掌握此十方,且能圆通运用,即可治疗百数十种比较疑难之病,其功用亦不小也。 又言:附子辛甘大热,药性干燥,性属纯阳,走而不守,通行十二经,主归心、肾、脾三经,上能助心阳以通脉;下能补命火暖肾阳,暖肾水以益水消阴;中能温脾阳以济运……是一味温里扶阳之要药。 他告诫后学:“切勿终身行医,而终身视附子为蛇蝎。若医而遇附子之证,何从治之?于临证时,应分清虚实寒热,当用则用,有是病用是药,定能指下生春,活人无量,切勿以人命为儿戏也。”历经多年,他不仅救治了大量垂危患者,也逐渐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吴氏学术流派。 重用附子救市长独子 1943年秋,昆明市市长17岁的独子曾道坚,患伤寒重症,在西山脚下范博士疗养院住院19日,但病情日渐加重,已请数医会诊,一致诊断为“肠伤寒”并有肠出血或肠穿孔的可能,决定施用输血方法挽救。输血后病势不但未减,反而加重,群医宣告已无良策,准备后事。 此时,著名西医徐彪南引荐吴佩衡为之诊治。吴佩衡到达该医院,已是晚间9时,询知患者病久,身已不发热,但腹中鼓胀,小腹疼痛,不时呻吟,小便短赤,大便有七八日不通,饮食不进,不渴饮,日夜眼不交睫,卧床身不能转侧。查见舌苔白滑而厚腻,脉弦紧,重按则无力而空。 诊毕,分析认定病势危重,系伤寒坏病,病邪深入少阴之脏寒证,阳气内虚,阴寒太盛,寒水阴气内结为冰霜,腹内阴霾四布,发热虽退但里寒已极。二便不通,乃系阴寒凝结,真阳太虚,无力运行,非热结之证可比也,一线生阳有将脱之势,病势垂危,颇为费治。唯有扶阳抑阴温化之法,使在上之寒水邪阴由口中吐出,中下之寒水邪阴,由二便排泄使除,阳回阴退,方可转危为安。 故拟仲景通脉四逆汤加吴茱萸、肉桂治之。并告知病家,倘若服药后发生呕吐涎痰或大便泻下切勿惊疑,为病除之兆,一线生机,可望挽回。 处方:白附子160克,干姜30克,肉桂16克(研末,泡水兑入),茯苓26克,吴茱萸6克,甘草6克,葱白3茎。1剂。 10月26日再诊:患者前日服上方后,旋即呕吐涎水碗许,系病除之兆。脉搏弦紧已退而转和缓,大便溏泻1次,小便解3次,唯小腹尚痛,时作时缓。缘病程日久,阳神太亏,里寒太重,虽已见效,然病重药轻,力不胜病,犹兵不胜敌,幸为气不喘,痰不鸣,手足温暖,脉和缓较有神,继以大剂扶阳温化,务使阳回阴退,渐可转危为安。 处方:白附子260克,干姜60克,吴茱萸20克,肉桂16克(研末,泡水兑入),公丁香6克,茯苓30克,砂仁6克。1剂。 10月27日三诊:患者前日清晨服药后,又呕吐涎水两碗,下午服药后又吐1次,大便泻利数次,均属“冰霜化行”,病毒邪阴由上下窍溃退。舌苔仍厚腻,舌质红活,面唇色泽亦转红润,体温如常,脉搏和缓较有神根,腹胀微痛,鼓胀已减去十之六七。大关已过,然病久阳神大亏,邪阴尚未除净,仍以大剂扶阳辅正主之。 处方:白附子300克,干姜60克,肉桂16克(研末,泡水兑入),甜马槟榔6克(去壳,捣),吴茱萸6克,乌药4克,砂仁6克,茯苓30克。1剂。 此后,吴佩衡抓住患者阳复阴退的关键转机,以大剂量附子(200~300克)组成的“大回阳饮”加味施治,温化上焦寒湿,温散下焦阴寒。由于阳气来复,若离照当空,阴霾四散,经大便排出体外;随着大便由酱色转为黄色,胃气得复,患者始有食欲。在肌表之寒湿亦经腠理排于体外,表里邪退,正气来复,病人因此而获生机,已进入坦途矣。 历经11天,每天1诊,共11诊。病获痊愈,患者精神、饮食均佳,但形神尚弱。拟四逆汤加味1剂,继以黄芪建中汤、桂附理中汤及归脾养心汤善后调理10余日,精神渐复,出院回家休养。此后患者体质恢复如常。(吴生元 吴荣忠 吴荣祖 吴 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