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认为风为阳邪 外风理论中的矛盾之处

中医药方网 www.piccc.com 发布时间:2019-07-10
六淫为风、寒、暑、湿、燥、火六种邪气的总称,又以风邪致病最为广泛。早在《内经》即对风邪理论进行了系统论述,建立了风邪为病的理论框架。然去古愈远,理法愈晦,后世医家对此发挥甚多,如内风、外风、真中风、类中风等。本文以《内经》为依据,与后世诸风邪理论相互参验,阐述如次。
 
《内经》认为风为阳邪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提出:“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东方生风,风生木……在体为筋,在藏为肝,在色为苍……”风气源于五行变动,五行属木,季节应春,在脏配肝。《素问·藏气法时论》中给出了肝病虚实相应的症状以及治疗原则,“肝病者,两胁下痛引少腹,令人善怒,虚则目䀮䀮无所见,耳无所闻,善恐,如人将捕之,取其经,厥阴与少阳。”“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补之,酸泻之。”《素问·至真要大论》从五行的角度对厥阴风木虚实的治疗也给出相同答案,即“木位之主,其泻以酸,其补以辛”。
 
《内经》对风邪的理论和治疗已经形成初步的体系。
 
外风理论中的矛盾之处
 
中医素有内风、外风之说。以中医基础理论教材为例,有风从皮毛肌腠而入,渐次入里,是为外风袭表,同时总结风邪特点为风为阳邪,其性开泄,易袭阳位,善行数变,为百病之长的观点。通常外风用疏风药物治疗,如麻黄荆芥防风薄荷葛根柴胡等,可因寒热性质不同,分为辛温解表药与辛凉解表药。然而外风之说中存在一些矛盾。
 
首先,《内经》六气理论中,风、热、火为三阳邪,燥、湿、寒为三阴邪的观点已为众医家所共识。《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故疏风解表药无论辛温药与辛凉药均属阳药。中医治病以调理阴阳偏盛偏衰为原则,如“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则补之”“实则泻之”,以阳药治疗阳邪,与中医理论相悖。
 
其次,《内经》明确提出风气季节上与春天相应,脏腑上与肝木相应,木曰曲直,其性升发条达,故春季多风邪为患,肝气偏旺,如《素问·玉机真藏论》云:“春脉太过……则令人善忘,忽忽眩冒而巅疾”。李东垣《药类法象》指出:“风升生,味之薄者,阴中之阳”,凡防风荆芥薄荷麻黄……都属于风药,具有升发之用。从病理来讲,风邪本已升发太过,还要治之以升阳之法,亦与中医理论相悖。
 
最后,风邪致病具有开泄的特点,表现在感受风邪后患者有多汗、恶风的特点。《素问·风论》描述肺风、心风、肝风、脾风、肾风都具有此特点,如“心风之状,多汗恶风,焦绝,善怒吓,赤色……”其他的胃风、首风、漏风、泄风虽各有特点,但是风邪为病多汗是共同特征。中医治疗外风无外用辛温、辛凉法,但《灵枢·五味论》有“辛入于胃,其气走于上焦,上焦者,受气而营诸阳者也……辛与气俱行,故辛入而与汗俱出。”的论述,风邪已造成机体开泄过度,本当酸敛潜降,复以辛味药再开泄发汗,与中医理论相悖。
 
外风性质与燥邪一致
 
所谓感受风邪,俗称着凉,因为兼夹邪气不同,常有风寒、风热之别。燥为阴邪,次寒之气,《内经》明确指出燥气为秋季主气,运气七篇也明确指出阳明燥金司天在泉,燥邪大盛,天气变化为“清气大举”。基于《内经》理论,笔者认为所谓外风应是燥邪为病。
 
首先,燥邪与肺金相对应,治疗以肺脏为核心。肺主卫,主皮毛,主宣发肃降,开窍在鼻,故着凉即感受外风——燥邪后,邪气袭肺,出现畏冷、汗少、鼻塞、流涕、咳嗽等肺藏及皮表症状。
 
其次,《内经》明确指出秋脉曰毛曰浮,毛即浮也。秋季燥气主令,出现浮脉是为生理之常,燥气太过则为燥邪,人体感受后当出现浮脉更甚,故而解释了外感初期出现脉浮的机理。
 
再次,燥邪为肺金收降太过,克伐肝木,致肝气升发不及,使用疏风的药物治疗,能升肝达肺,是为正治,举凡疏风药如荆芥防风麻黄薄荷等具有升发阳气性质的药物都可以治疗燥邪。可参考本报2018年10月31日四版《燥邪与少阳病》。
 
桂枝汤所治为风寒合邪
 
仲景承袭《内经》著《伤寒论》,太阳病篇有:“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太阳中风与太阳伤寒的一个显著区别在于是否有汗,有汗用桂枝汤,无汗用麻黄桂枝汤所主太阳中风实为风邪、寒邪合气致病。风为阳邪,其性升浮,故阳浮而发热;风性开泄,阳加于阴,故阴弱而有汗,与《素问·风论》风邪致病具有汗出恶风的特征相一致,且与桂枝汤药物组成极为契合。风为阳邪,为春气主令,肝木升发太过,依据“辛肝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厥阴之客……以酸泻之”的原则,以酸苦之芍药,收敛肝气升发是为治疗风邪的主药。刘渡舟教授曾有用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治疗表邪发热相关的验案,说明了即使是酸敛之品,用之和宜,也可解外感之邪。桂枝散寒邪,且有克制肝气过旺之效而兼治风邪,古语有云木得桂而伐,一味药兼有二效。《素问·藏气法时论》云:“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大枣甘草味甘入脾,以达扶土抑木之功,治疗风木偏盛。生姜药性辛温,温中散寒,协同桂枝散寒邪。张锡纯认为“肝为将军之官,其性刚果,若但用药强制,或激发其反动之力。茵陈为青蒿之嫩者,得初春少阳少阳升发之气。”仲景用生姜桂枝汤中可推测尚有反佐之意。
 
《内经》认为内风为肝木过旺
 
《内经》风邪理论能很好解释内风。内风与肝脏关系最为密切,阳盛或阴虚不能制阳,出现动摇、眩晕、抽搐、震颤等病理反映,是所谓肝风内动。《内经》风与肝木对应,治疗以肝为核心。肝气左升为阳,肺气右降为阴,风邪为阳升太过,故为阳邪。“阳加于阴谓之汗”,阳气蒸腾于外,营阴不能内守,肝疏泄太过故汗出,是为风性开泄;风为阳邪,易袭阳位,如《素问·玉机真藏论》云:“春脉太过……则令人善忘,忽忽眩冒而巅疾。”《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风盛则动”,善行而数变,肝实化风故可见抽搐、惊厥、震颤、动摇,与《素问·至真要大论》“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诸暴强直,皆属于风”相对应。“木位之主,其泻以酸,其补以辛。”
 
风邪为肝木过旺,故以酸味药敛肝潜降是为正治,且酸味药皆有收敛营阴之功,如芍药乌梅五味子、山萸肉皆可敛营阴之气,故可对治风性开泄,而成止汗之效。
 
从《内经》看真中风与类中风
 
脑卒中称为中风,是临床常见病。中风在《内经》中称为偏枯、偏风。唐宋以前认为本病以外风为主,金元四家之后方另立他论,如王履《医经溯洄集》提出真中与类中;张景岳明确提倡非风;近代医家张伯龙、张山雷、张锡纯从临床出发,结合现代医学,认识到本病为肝阳化风,病位在脑。至今学术界对中风的病因尚有真中风与类中风的争论,又以内风学说即类中风占有主流。
 
《内经》认为本病的病机为感受外邪,特别是感受风邪,如《灵枢·刺节真邪》云:“虚邪偏客于身半,其入深,内居荣卫,荣卫稍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素问·风论》亦云:“风之伤人也,或为寒热,或为热中,或为寒中,或为疠风,或为偏枯。”《素问·通评虚实论》指出:“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高梁之疾也。”这些和现代医学认为的营养过剩、肥胖糖尿病等与中风病密切关联相一致。张仲景依《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中也是认为中风为外邪为患,并区分在络、经、府、藏,不同层次,“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喎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邪入于府,即不识人;邪入于藏,舌即难言。”对此后世医家多有争鸣。例如张山雷在《中风斠诠》中认为用疏解外风之法治疗内风,“是如烘炉烈焰,本已飞扬,不使潜息于一室之中,而反门户大开,助之煽动,岂不速其燎原,顷刻灰烬。”他推崇《内经》之厥病,认为“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与“血菀于上,使人薄厥”的论述与西医“血冲脑经”之旨完全吻合。张山雷反对后世依据《内经》《金匮要略》以疏风立法治疗中风,以及后世因循于此而有《千金方》《外台秘要》等以诸续命剂治疗中风的现象。
 
如前所述,《内经》所论风邪是肝实为病。如“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明确肝实可以导致巅疾,正是后世所谓肝阳化风上扰清空之证。张山雷认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谓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脏为肝也。又谓风气通于肝也。寿颐按:此节风字,虽似言外因之风,然在天为风,而人之肝脏应之,则知肝之生风,非专指外来之风矣。”仲景在《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篇》记载的风引汤,使用大量金石重坠之品,故可治疗血气上壅的巅疾。值得注意的是另一首方剂侯氏黑散,“治大风,四肢繁重,心中恶寒不足者”。方中虽有细辛三分、桔梗八分、防风十分、川芎三分,但是菊花用量独重,达四十分。张山雷《本草正义》言菊花:“秉秋令肃降之气,故凡花皆主宣扬疏泄,独菊则摄纳下降,能平肝火,息内风,逆木气之横逆。本经主风头眩者,以阴虚阳浮,气火升腾,肝风上扰之眩晕言之,非外来风邪能令人眩也。”侯氏黑散因而具有平肝息风之效。张山雷先生因方中疏风药较多,故把侯氏黑散归结到“外风”致中风之列。但是通过张锡纯所述肝为将军之官一论可以判断,侯氏黑散应具有平肝息风之效。
 
后世类中风学说与《内经》《金匮要略》所论真中风的本质相同,只是两部经典论述肝风可以外来,内外合邪,肝实化风而成中风病。
 
《内经》中常以风代邪
 
《内经》提出风为百病之长,故而常以风代邪。如《素问·皮部论》云:“故百病之始生也,必先于皮毛,邪中之则腠理开,开则入客于络脉,留而不去,传入于经,留而不去,传入于府,廪于肠胃。”《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故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邪与风并列而举。还有《内经》中多次提到的八风都亦是把风作为外邪的代名词,类似的例证不胜枚举,只有涉及具体疾病如心风、首风、偏风才是真正论述风邪为病。此为后世风邪内外之分埋下隐患。仲景虽然在《伤寒论》中太阳病篇桂枝汤证中明确风邪为病,但也明显继承了《内经》以风邪代诸邪的传统,如:“夫人禀五常,因风气而生长,风气虽能生万物,亦能害万物,如水能浮舟,亦能覆舟。若五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客气邪风,中人多死。”客气邪风也是通指外感病邪,非是单一的风邪。《金匮要略》篇中除中风病,其余涉风之病基本上多泛指杂邪外感。由于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为方书之祖,继承了《内经》以风代邪,在治疗燥邪的时候同样运用了风邪说法,也为后世理解风邪概念带来了困扰。
 
基于《内经》风邪的理论,及仲景《伤寒论》《金匮要略》的临证发挥,可以得出后世对内风的描述是《内经》的风邪,后世论述的外风本质为《内经》中的燥邪。(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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